“监督管理职责存在缺位，粮食收购储备管理问题突出……”1月29日上午，丽水市委涉粮问题专项巡察组向市发改委（市粮食和物资储备局）等被巡察单位反馈巡察情况。
粮食购销领域腐败问题专项整治启动以来，全国各地普遍开展涉粮问题专项巡视巡察，精准发现并推动解决了一批突出问题。巡视巡察“利剑出鞘”怎样发挥作用？带着这样的疑问，本刊记者来到浙江省丽水市，对该市涉粮问题专项巡察进行了跟组采访。
记者跟随专项巡察组在丽水粮库对秋季稻入库进行现场检查。
一周啃下满桌“文山”：调阅资料，摸清底数，锁定巡察重点
2021年10月8日，巡察组刚完成进驻，记者就来到巡察组驻地。办公室正中间，摆放着一张5米多长近3米宽的大型会议桌，几乎占了一半空间。桌上档案盒、文件夹“堆积如山”，靠墙的一排文件柜里也密密麻麻装满了各种资料，巡察组员们只能“见缝插针”找位置办公。
“这次专项巡察是调取资料数量最多的一次，不仅包括各粮食单位的基本情况，各粮库多年来的账目往来、人事档案、检测记录等，还有纪检监察机关、审计部门提供的监督重点，以及组织部门、农发行等相关单位提供的信息素材。” 巡察组联络员陆纲告诉记者，前期准备资料多，是因为粮食领域专项巡察涉及的事项点多面广，而且很多问题历史比较久远，必须尽可能全面地掌握情况，才能精准发现问题。材料虽然还没到齐，但已经超过了1500份，巡察组员平均每人每天要看20多份数百页材料。
按照浙江省关于“各设区市要统筹市、县两级协同联动开展涉粮问题专项巡察”的部署要求，丽水市迅速组建了涉粮问题专项巡察组，并细分为3个工作小组，每个小组负责联系3个县（市、区），指导市辖的全部9个县（市、区）同步开展涉粮问题专项巡察。在专项巡察组的人员配备上，考虑到粮食领域的复杂性和专业性，不仅配备了纪委监委和派驻纪检监察组的同志，还从市财政局、审计局等单位抽调了相关专业干部。
调阅资料最头疼也最消耗精力的一项是核查账目，很多问题线索都需要从账目上发现端倪。来自市审计局的小张已是第4次被抽调参与巡察工作了，这位“干审计的老巡察”告诉记者，“核查粮食系统账目难度很大，不仅要处理项目合同、银行流水、贷款审批等复杂繁多的材料，有些档案因为年代久远不够规范，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逐一核对。”
查阅资料期间，记者很快和巡察组同志们熟悉起来，老邓是市纪委监委的办案骨干，小项是市财政局的“优秀青年干部”，小夏有着丰富的工程建设工作经验……大家个个身怀绝技、各施所长，隐藏在庞杂账目中的蛛丝马迹逐渐浮出水面。
一周挑灯鏖战，大家终于啃下了大会议桌上的“文山”，巡察的方向和重点更加清晰，心中底气也更足了。根据前期调阅资料和相关部门提供的情况，巡察组明确了这次专项巡察的监督重点：一方面深入查找国有粮食企业、基层粮库“靠粮吃粮”等问题，另一方面检查业务主管监管部门落实粮食购销监管责任方面的问题。
一次非常规的无人机航拍取证：用好招数，发现问题，任何疑点都不放过
“拍到了，很清晰，围墙确实没有按照图纸修建。”
“太好了，遥控无人机返航。”
看到屏幕中传回清晰的航拍图像，大家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
2021年10月13日，巡察组来到丽水市中心粮库进行现场检查。当天晚上，在对检查情况和带回资料进行分析研究时，一张粮库迁（扩）建施工设计图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位组员指出，“这里有些不对劲，图纸上标注围墙跟现场看到的不一样。”情况到底怎么样？巡察组决定核实查看，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考虑到刚刚检查结束，为了不打草惊蛇，巡察组尝试通过地图软件查看实地的卫星照片，但市中心粮库地处市郊偏远地区，试了多款地图软件都没收录该区域。卫星照片行不通，巡察组又想到采用无人机航拍的办法。经报有关部门批准，第二天下班后的傍晚，巡察组驱车来到市中心粮库附近，操控无人机进行低空航拍，最终查明扩建围墙与申报的迁（扩）建施工设计图不符。一条工程建设方面的问题线索就这样取得了突破。
“随着主粮连年增产和粮食市场蓬勃发展，许多粮库进行了改扩建，涉及项目承包、工程建设、管理维护等，极易引发粮食购销领域腐败问题。”“返航入库”途中，陆纲给记者讲解为何要大费周章弄清围墙建设情况。
“这次专项巡察与以往明显不同的是，几乎没有收到群众反映具体问题线索的来信来访，说明涉粮问题具有很强的内部性、专业性和隐蔽性，要求我们在巡察发现问题时必须用好用活方式方法。”陆纲继续介绍，巡察能否精准发现问题，招数方法很关键，除了无人机航拍这种非常规操作外，谈话也是发现问题线索的重要方法。
有一次，巡察组对多名粮库干部谈话，了解粮食有关数据。在问及代储数量问题时，多名粮库干部所回答的数据都不一样。根据这条线索，巡察组继续深入调查发现，粮库对代储企业监管缺失，未按《浙江省地方储备粮食管理办法》对代储企业的代储业务进行严格监管，导致有的代储公司代储总量超过申报库存总量。
市县联动是这次专项巡察的一大特点，也是举一反三发现面上问题和共性问题的重要方式。2021年10月22日，巡察时间过半，市委巡察办召开涉粮问题专项巡察业务交流会，9个县（市、区）委巡察办负责人分别汇报了专项巡察进展情况、发现的主要问题和遇到的困难。梳理分析各县（市、区）的汇报材料，市委巡察组发现了一个现象：某外省粮食企业同丽水市超过半数的县（市、区）都有粮食收购订单业务往来。
粮食供应商单一，可能蕴含廉洁风险。经过深入研究，市委巡察组决定一方面指导各县（市、区）巡察组展开进一步调查，另一方面举一反三查找市本级有无类似问题。巡察组立即采取行动，调取了丽水粮库粮食收购招投标情况、项目合同、交易记录等信息，发现市本级在粮食收购储存管理方面也存在粮食供应商单一的问题。随后，巡察组将这一问题反馈给被巡察单位，并建议相关主管监管部门加强对下属单位、涉粮企业的监管，健全完善廉政风险防控制度体系。
一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反馈报告：检视问题，剖析原因，压实整改责任
专项巡察反馈会后，记者立即电话采访了专项巡察组组长郑建青，他告诉记者，“这次巡察不仅发现了一些问题线索，还深挖了普遍问题背后的深层次原因。”
从巡察情况看，涉粮单位近年来贯彻落实国家粮食安全战略，努力提升粮食保供稳价能力和仓储管理水平，涉粮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也存在一些明显问题，比如对粮库财务监管不够有力，粮食收购储备管理问题突出，工程建设领域存在廉政风险，基层党建工作存在薄弱环节，干部队伍建设不够规范，以及上轮巡察整改、审计问题整改不够彻底到位等。其中针对线索核查中暴露出的粮储公司管理人员与粮商交往频繁的问题，丽水市纪委监委紧盯资金流深挖线索，发现一批粮储企业管理人员与粮商资金来往频繁的问题线索，或是粮储公司管理人员为赚取利息多次出借资金给粮商，或是有资金需求多次向粮商借款。
问题只是表象，背后则有深层次原因。反馈会上巡察组明确指出，涉粮单位落实党中央关于粮食领域的重大决策和省委市委部署要求不够到位，监督管理职责缺位，全面从严治党“两个责任”落实不够到位，这些都是普遍问题表象下的深层次原因。
而从具体表现看，巡察组发现涉粮单位在制度执行、思想认识、干部管理等方面都存在一些有待解决的问题和需要防范化解的风险。比如，在制度执行方面，按照浙江省粮食和物资储备局要求，市、县级粮食储备库应与省平台实现数据自动对接，但巡察发现丽水粮库未能完全执行有关制度要求，各系统间信息交互、出入库管理系统建设、全流程在线监督等环节存在较大监管风险。在思想认识方面，巡察谈话发现一些业务主管监管部门对粮食安全重视程度不够，有的干部认为“丽水不是粮食主产区，粮食单位是清水衙门，粮食干部贪也贪不到几个钱”，对粮食领域发生腐败问题的风险意识不足。在干部管理方面，遇到收储粮等工作忙时，市粮食和物资储备局存在长期从下属粮库抽调使用干部的情况，可能出现“自己人”监督“自己人”的问题。
巡察发现问题只是手段，目的是为了推动解决问题。郑建青说，“本次专项巡察发现主要问题19项，具体问题46个，已全部向市发改委党组作出反馈，要求能立即解决的问题，做到立行立改、及时整改，需要长时间整改的问题，必须制定整改任务清单、责任清单，绘制时间表、路线图。”
“巡察组指出的问题实事求是、切中要害，提出的整改意见指导性、针对性强，我们诚恳接受，照单全收，坚决整改。”市发改委党组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已完成立行立改问题10个。比如，针对涉粮工作谋划不足问题，已于2021年12月31日印发了《丽水市粮食和物资储备发展“十四五”发展规划》；针对粮食信息化监管存在短板问题，已及时督促市本级粮库更换了司磅监控设施；针对廉政警示教育不到位问题，市本级粮库于2022年2月15日及时召开了涉粮案件专题警示教育大会，等等。接下来，市发改委将以此次巡察整改为契机，深入研究推动完善粮食安全的体制机制，全面推进巡察整改各项成果转化，将整改工作融入全面从严治党、融入日常工作、融入班子队伍建设。
从严从快查办重大典型案件特别是基层粮食企业“靠粮吃粮”案件，是持续形成高压态势的重要举措。2022年1月，丽水市某县监委对该县粮食收储有限公司财务科科长徐某采取留置措施。丽水市纪委监委立即派员下沉指导办案，在20天内即完成案件办理，移送司法机关审查起诉。粮储企业财务人员虽然级别不高，但经手大额资金，一旦缺乏监督，极易滋生腐败。
丽水市纪委监委主要负责人表示，“粮食购销领域腐败问题专项整治事关粮食安全，我们要把专项巡察整改监督作为一项重要政治任务，建立沟通协调机制，与驻市发改委纪检监察组同题共答、同向发力，督促被巡察党组织压实整改主体责任，推动巡察整改抓出成效。强化‘四项监督’统筹衔接，深挖快查粮食领域腐败和作风问题线索，通过深化‘室组地’联动、问题线索联合研判，提升线索处置质效，从严处置问题线索，推动粮食购销领域腐败问题专项整治走深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