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时节,在清澈的汉江和古老的城池之间,回荡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诵读声,这是人们熟知的唐代襄阳籍诗人孟浩然的《春晓》。许多人知道襄阳这座城市,往往也是从这首诗开始的。襄阳这座城市不惟有诗歌的流光溢彩、战争的金戈铁马,她还是一座文化多姿多彩的城。其中清正廉明、勤政爱民的文化精神就是古城一抹靓丽夺目的光彩。
襄阳临汉门 赵兴沛/摄
淡泊守初心 勤政甘清贫
在襄阳城西有一处名胜古隆中,相传是三国时期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诸葛亮的躬耕成才之地。这里“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无数中外游客怀着对诸葛亮这位先贤的敬仰之情而来。“古隆中”石牌坊横枋上镌刻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出自诸葛亮《诫子书》,是他对儿子诸葛瞻的告诫,更是他自己砥砺一生的信念。
在绿树掩映的隆中山间,武侯祠、三顾堂以及一处处文化遗迹,幽雅深致。诸葛亮从一个十七岁的翩翩少年到二十七岁出山,其间躬耕苦读、励志成才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移步至“隆中书院”,展厅里复制的诸葛亮的信函和奏表文字,为我们打开了解诸葛亮的另一扇门。一封诸葛亮写给李严的信中说:“吾受赐八十万斛,今蓄财无余,妾无副服。”除了俸禄,他家里没有余款,妻子连件像样的换洗衣服也没有。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家境如此清贫,不得不叫人赞叹。而在《自表后主》中,他写道:“初奉先帝,资仰于官,不自治生。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臣身在外,别无调度,随时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盈财,以负陛下也。”按照三国时期的官俸制度,“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是一个很低的数字;“随时衣食,悉仰于官”,自己的衣食也都是靠官俸维持;家里不做别的生计,也不依靠别的收入发财致富,去世之后也要做到“内无余帛,外无盈财”。读到此处,不能不感佩一代名相守身自律、廉洁奉公的高尚节操,令人顿生仰止之情。
我们熟知的往往是诸葛亮的羽扇纶巾和神奇智慧,隆中书院的这一展厅,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守身自律、廉洁奉公的万世楷模和典范。他用“淡泊明志”的初心,贯穿生命的始终,实现了他清正廉洁的政治理想。
襄阳古隆中 赵兴沛/摄
羊公碑尚在 读罢泪沾襟
襄阳城南有山名曰“岘山”,自西向东十里青山环抱古城,其东叫岘首。这岘首山风景秀美,在中国历史上声名显扬,引得数不尽的文人墨客登临咏赞。究其原由,是因为这座山和一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那就是西晋征南大将军羊祜。
羊祜出镇襄阳之初,江汉间由于连年征战,赤地千里,民不聊生。他率军开荒屯田800余顷,不但充实了军粮,而且使百姓安居乐业;他大力兴办学校,教化民众;生活简朴,家无余财,而且常常把自己的俸禄赏给百姓军士,深得军民之心。为了做伐吴的准备,他以德怀柔,使对峙的敌方,也佩服其勤政爱民之德。最终,他苦心制定的灭吴方略,在他举荐的继任者杜预任中得以实现,结束了汉末以来长期的分裂割据状态,使中国重归一统。咸宁四年,由于积劳成疾,羊祜在京城述职期间去世,消息传到襄阳,百姓罢市痛哭,街巷悲声相属,连绵不断。此后,为了避羊祜的名讳,襄阳人把房屋的“户”都改叫为“门”;为了纪念他,还把岘山群峰中的一座山叫作“羊祜山”,并在羊祜生前喜欢游息之地岘首山建庙立碑。此后每逢时节,襄阳百姓都会祭拜他,睹碑生情,莫不流泪,因此称作“堕泪碑”。数百年之后,孟浩然在《与诸子登岘山》中也不禁长叹“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范仲淹在《寄题岘山羊公祠堂》诗中也写道:“休哉羊叔子,辅晋功勋大。化行江汉间,恩被疆场外。中国倚而安,治为天下最……公乎仁泽深,风采独不昧。于今堕泪碑,观之益钦戴。”
羊祜的仁德风范,流芳后世、影响巨大,细检中国的山名,名叫岘山的不下10处,足见羊祜勤政爱民的文化精神跨越时空的魅力。
谁知尚书弟 家贫无余财
“真清啊!”到襄阳的客人们面对汉江,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这句赞叹。自古以来,汉江就以其“清”赢得了许多诗人的吟诵。李白赞道:“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苏东坡在《汉水》中叹道:“襄阳逢汉水,偶似蜀江清……过之不敢慢,伫立整冠缨。”他说襄阳的汉水和蜀地的江一样清澈,当我到了江边,不敢轻慢,而下意识地恭敬地站立在那里,整了整帽子以示尊敬。这不唯是诗人对大自然的敬畏,更是他对政治清廉的期盼。
历史上,襄阳还有一位清廉如水的官员,他叫方岳贡。他的家乡谷城在襄阳汉江的上游、一个山水环抱的秀丽小城。明崇祯年间,张献忠占据谷城时,听说居民方岳宗是松江知府方岳贡的弟弟,以为他沾哥哥的光,家境肯定殷实,就借故把他拘禁起来,要他出钱助饷。方岳宗大呼“家贫无余财”,张献忠哪里肯信,派兵上门搜查,结果正如方岳宗所说,家里除了书籍、散碎银子之外,被方岳宗认为最值钱的,就是兄弟俩的一堆来往书信。见此情景张献忠顿生敬意,释放了方岳宗,并修书一封,让方岳宗的家人把信送到松江,他在信里面坦率地说:“使为官者人人皆如我公,百姓不受朘削之苦,献忠何能起事?”并且说他知道方岳贡不会回信,他也不希望得到回信。
一个地方要员的弟弟家竟然清贫至此,以至于能够叫一个农民军领袖自愧自省,足见清廉是社会普遍认同的价值观,也是令一切敌人胆寒的力量。
大北门码头 邓少宏/摄
郑公堤尤在 民不能忘之
汉江穿襄阳市区而过,南边古称襄阳,江北称樊城。樊城从古至今都是繁华的商贸之区。清中期,樊城有20余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业会馆和几十个客货运码头,正是“酒旗相望大堤头,堤下连樯堤上楼。”樊城之所以繁华,答案就在护佑着江岸的青石大堤上。
清道光八年,郑敦允任襄阳知府,了解到汉江水患让樊城“堤岸日圮,富庶渐减”,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和商业发展受到巨大威胁。此前几任知府都未能成功建石堤,是郑敦允“持之以决,恪之以诚,赴之以勇”,力排众议,凝聚士民之心,才“议甃石堤四百馀丈,二年而成”,“障狂澜而奠民居”。1831年,一场“亘古未有”的大水让所筑石堤塌陷过半。事实上,根据后来的光化县知县陆炯在《新建郑公祠记》中所撰,如果不是有他修的石堤捍卫,樊城受灾会更加严重。但已调署武昌粮储道的郑敦允仍感到是自己失责,执意要求回襄阳修堤。襄阳人听说郑敦允要回来,“走迎三百里,日夜牵挽而至”。郑敦允回到襄阳立即投入到大堤的修复工程之中,牢固的大堤让樊城人永蒙恩泽。第二年正月,郑敦允因积劳成疾,以生命谢任于襄阳。襄阳百姓悲痛万分,“民哭公,如哭私亲”。在他离世3年后的秋天,各方人士自发捐资在汉江北岸修建了郑公祠,并留下“民不能忘”的石匾。后人把郑敦允修建的大堤命名为郑公堤。
今天,郑公堤依然雄伟屹立在樊城江岸,“民不能忘”的石匾并未因岁月的流逝而磨灭。它仿佛在告诉人们:为官心中有民,民便永不能忘。郑敦允忠于职守、敢于担当的为民精神,是留给我们的丰厚精神遗产。(作者:湖北省襄阳市旅游学会会长)
【链接】刘弘任人唯贤
西晋永兴年间,镇南大将军刘弘因讨伐张昌之乱,都督荆州诸军事,驻节襄阳。叛乱平定之后,刘弘请求补选官吏,惠帝听从他的请求。于是刘弘以功劳德行为准,根据他们的才能而补授职务,颇受朝中舆论赞赏。他推荐有功将领皮初补任襄阳太守,以及其他多人担任荆州各地官员。朝廷以为皮初虽有功,但襄阳是名郡,名器宜慎,不可轻授皮初,就提议让刘弘女婿夏侯陟为襄阳太守。可是,刘弘并未因朝廷任命他的女婿为襄阳太守而高兴,反而说:“夫统天下者,宜与天下一心;化一国者,宜与一国为任。若必姻亲然后可用,则荆州十郡,安得十女婿然后为政哉?”并再次上表推荐立有战功的皮初为襄阳太守。朝廷只好同意了他的表奏。刘弘镇荆州期间,还劝课农桑,宽刑省赋,体恤百姓;解除山泽之禁;废军中酒分三等;安抚流民;遣返太乐伶人等等,深得人心。因此不但僚属对刘弘非常崇敬,百姓也称“爱悦”。史载刘弘“卒于襄阳。士女嗟痛,若丧所亲矣。”后来荆襄大乱时,“父老追思弘,虽《甘棠》之咏召伯,无以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