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人民医院护士给病人详细介绍医疗费用情况。

“咦，这个麻醉电极传感器怎么变成286元了？我记得公公手术的时候是400多元呀！”在四川省人民医院胸外科病房，赵洁一边翻看刚才母亲做手术的收费清单，一边跟隔壁病床陪护的大姐聊着。一个月前，赵洁的公公因为骨折住院手术，紧接着母亲又确诊肺癌，长期泡医院的经历让她对发票上的数字也多了敏感。果不其然，翻出之前的票据一看，自费部分写的是486元。

“前后一个月，不应该差这么多啊！会不会是搞错了？你去找收费窗口问问吧。”隔壁病床陪护的大姐也觉得不可思议。

到了收费窗口，正要跟人理论，工作人员解释，这是因为医院更换了供应商，价格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作为患者家属，赵洁并不知道，麻醉电极传感器大幅降价的背后，其实源于过去一年多来医院开展的“以案促改”。

2018年底，四川省人民医院纪委接到反映临床技能培训中心原主任陈江山有关问题的实名举报，经初核后移交四川省纪委监委。2019年4月9日，经四川省监委指定眉山市监委管辖，眉山市监委指定青神县监委管辖，陈江山被立案接受监察调查。后经查实，陈江山在医学装备部、临床技能培训中心工作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199万元。2019年12月26日，陈江山因犯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30万元。

赵洁家人在手术中用的麻醉电极传感器能够进入四川省人民医院，正与陈江山的运作密不可分。原本是医院业务骨干、麻醉专家的陈江山，转岗到医学装备部从事采购工作后，将自己懂临床业务、懂采购、懂政策、善于沟通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工作开展有声有色之余，逐渐沉迷于供应商的轮番“围猎”。从一开始接受吃请，慢慢发展到接受红包礼金，再到后来主动索贿，甚至背着双肩包去收钱，当初自己学医从医的初心已荡然无存。“医院过去的采购有不少漏洞，作为具体经办人员，我每年操纵几种耗材进院难度并不大。我操纵的耗材，价格水分肯定要多一些。”陈江山在忏悔录中写道。为感谢陈江山的“帮助”，供应商按照销售金额的一定比例给陈江山回扣。短短几年时间，3家供应商行贿199万元，包括麻醉电极传感器在内的7种耗材得以进入医院。

“供应商给陈江山的回扣，最后其实都转嫁到了患者头上，患者有时候甚至要去支付一些原本不必要的医疗费用。”四川省人民医院纪委书记黄凤兴谈道。对此，医院纪委组织专家对涉案供应商的产品进行论证，对临床确有需要的品种予以保留但重新进行招标，剔除没有临床价值的品种。对麻醉电极传感器耗材进行重新招标后，挤干了因暗箱操作增加的水分，价格直接从486元降到286元，降幅达41%。

揪出“内鬼”还远远不够。在陈江山等案件中，四川省人民医院坚持既查受贿，又处行贿，坚决让危害医院和患者利益的“围猎者”付出惨痛代价。作为麻醉电极传感器的供应商，四川宗达医疗公司被市场监督管理部门没收违法所得240万元、罚款20万元，相关商业贿赂违法信息也被上传到企业信用信息平台。公司负责人王昌斌捶胸顿足、后悔不迭：“这意味着我们将从医疗行业永远消失了，是我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公司。”

据统计，2019年以来，四川省人民医院共对20家违规供应商给予永久停止合作、货款延期两年支付、将违法行为抄送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和卫健、医保等主管部门进行处理等制裁。“目前还有几家医疗设备公司正在接受调查。我们与省人民医院建立了紧密的协作关系，对他们移交的商业贿赂违法线索依法从严从快处置。”四川省市场监督管理局执法局副局长黄健表示。医院纪委还指导招标采购部门建立违规供应商处理制度，在供销合同中进行明确，并将违规供应商在医院官网和供应商群公开通报。

对商业贿赂零容忍，有力倒逼了其他供应商合规经营。“现在多数供应商不敢再给回扣，采购报价明显已经挤去水分，很多品种都是全省最低价。”四川省人民医院招标采购中心主任李雪芳感触颇深，“这两年我们仅在耗材、试剂方面的采购就节约了上亿元。”

每半年组织专家随机对采购项目全流程进行点评；清理压缩耗材品规……四川省人民医院的“以案促改”，正属于四川省纪委监委2020年开展的重点行业领域突出问题系统治理工作的一部分——在卫健系统重点治理“大处方、泛耗材”。据统计，目前全省不合理用药和不合理使用耗材线索同比分别下降19.1个百分点和22.71个百分点，药占比、耗材占比分别下降1.82%、3.19%，药品、耗材使用金额同比分别减少22.63亿元、8.35亿元。

“破除潜规则，让医院有了更多收益用于发展，让医保减轻了负担，让医务人员减少了风险，更重要的是让患者节约了开支，一举多得！”四川省人民医院党委书记欧力生对医院今后的高质量发展充满信心。而对赵洁来说，她更在乎的是医疗服务价格和质量。“节约了200块钱，可以买几斤猪肉了！”听完窗口工作人员的解释后，她高兴地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