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彭启超在被授予军衔时，彭德怀提出要压低一级。启超满腹怨气，彭德怀对他说：“想想那些为革命牺牲的人，你还会为肩上多一颗豆豆、少一颗豆豆烦恼吗？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从我这，得改改这个规矩，那就是近水楼台‘不’得月。你也许一时想不通，但时间久了，你会明白伯伯的一番苦心，严是爱，松是害……”

　　彭德怀同志是新中国的开国元勋。他在中国革命处于低潮时的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为人民军队的成长壮大、为人民解放事业和新中国的建立立下了不朽功勋。

　　彭德怀没有亲生子女，新中国成立后，他把两个烈士弟弟的孩子接到北京，供养他们上学读书。他还把黄公略烈士的女儿黄岁新、左权烈士的女儿左太北视如己出，资助她们读书、生活。他的言传身教，给这些革命后人留下了坦荡无私、清廉简朴的彭门家风。

　　做烈士子女的“慈母”“严父”

　　1940年10月，彭德怀在华北敌后战场上指挥八路军抗击日寇时，国民党在他的家乡湖南湘潭制造了湘潭惨案。国民党特务半夜闯入彭德怀的家乡彭家围子，三弟彭荣华被当场杀害，三弟媳龙国英被打伤，二弟彭金华被抓，几天后被枪杀。遗体找到时，人们发现彭金华的手指被钢针扎得稀烂，有的手指第一指节被生生折断。从小和哥哥彭德怀一起在苦难中长大的两兄弟，成为革命烈士。新中国成立后，彭德怀把两个弟弟的孩子一共7人接到北京，供养他们上学读书，以慰先烈之灵。他们分别是二弟彭金华的子女彭梅魁、彭康白，三弟彭荣华的子女彭启超、彭爱兰、彭康志、彭正祥、彭钢。

　　彭德怀没有亲生子女，对待自己的侄子侄女，他有着深切的舐犊之情。1950年10月，彭德怀在出征朝鲜的前夜，抱定战死战场的决心，临行前为每个孩子开了一个户头，各存了100元钱。他操心孩子们的婚事，亲自为迟迟找不着对象的农民侄子彭康志做媒人。他关心照顾后辈，如同“慈母”一样为产后的侄女彭梅魁伺候月子，为婴儿热牛奶、洗尿布。

　　然而，彭德怀对视若亲生的侄子侄女们在思想和生活上的要求又是出了名的严格。他从不利用手中职权牟取私利，更不给侄子侄女们轻易提供方便。1957年，彭爱兰的第一个孩子要出生了。临盆在即，丈夫却出差未归，她本想给伯伯办公室打电话要个小车去医院，可一想伯伯从来不允许家里人坐公车，就没敢拨这个电话。她忍着疼痛喊来一辆三轮车，一个人穿越大街小巷去北京公安医院。1961年彭德怀回乡调查研究期间，正碰上侄子彭康志的婚事，当有人提出要用小轿车去接新娘时，彭德怀拒绝了。他劝彭康志的母亲：“不要搞这种排场，不要铺张浪费。小车是公家的，我怎么动用它干私活呢？不能去占公家点滴便宜。再有，这么搞，很不必要，会脱离群众。”康志的母亲听了他的话，从简办了康志的婚事。

　　彭德怀一直将黄公略烈士之女黄岁新当作自己的“半个女儿”看待。1952年夏天，黄岁新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平原农学院。她觉得自己离开北京去河南新乡那个落后的小地方，有点后悔，便向彭德怀提出不愿意去河南，想在北京复习一年来年再考。彭德怀毫不客气地批评她：“就因为不喜欢新乡就不去报到，不服从国家招生的规定，这是很不应该的。”后来，在彭德怀劝说下，黄岁新高高兴兴地去学校报到了。1957年春，即将毕业的黄岁新要去东北牡丹江国营农场实习，彭德怀鼓励她到农场好好工作，“要继承父亲黄公略烈士的遗志，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争取早日加入共产党。”

　　近水楼台“不”得月

　　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实行军衔制，全军的评衔工作由彭德怀总负责。这年11月初，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简称：哈军工）的调干学员都喜气洋洋佩戴上了军衔。可彭德怀的侄子彭启超却高兴不起来，他被授予中尉军衔，比照那些和自己履历相似的同志，自己的军衔被压低了一级。放寒假后，彭启超背负沉重的思想包袱回到了北京。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是抗战胜利前夕参加革命的，在保卫延安、转战陕北的诸多战役中真刀真枪地打过仗，凭哪条政策把自己的军衔压了一级呢？

　　后来他得知，是在伯伯的要求下，自己才被压低了一级军衔。他非常生气地对伯伯说：“我们学院这次评军衔，我被生生地压低了一级，我知道，这是伯伯您的意见，您当国防部长，为什么不按政策办事呢？”彭德怀望着满腹怨气的侄儿：“你说得不错，你们陈赓院长在和我谈到哈军工评衔时，他确实提到了你，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按调干学员统一授中尉军衔，确实有点吃亏，他问我怎么办，是我提出要压低你的军衔的。”彭启超“腾”地一下站起来：“伯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是您的亲侄子！”

　　彭德怀脸上呈现出一种严肃的神情：“正因为你是我的亲侄子，我才必须这样做。因为了解你的人，比如陈院长，知道你是凭本事当上上尉的；可不了解你的人，一定以为你是靠彭德怀的关系戴上这个牌牌的。全军近百万干部要授军衔，在这个问题上，我只有牺牲你，才能服众。这里没有政策问题，只有全局问题。”彭德怀耐心给侄儿讲道理，他还说：“就说你父亲吧，他连胜利都没看到就牺牲了，我们活着的人还有什么理由为一点蝇头小利去闹情绪呢！”

　　彭启超被伯伯说得心服口服。假期结束，他踏上了返校的列车，在车上他打开了伯伯写给自己的一封信，上面写着：“启超，你既为彭家人，就要遵守彭家的家风，那就任何时候都要清正、廉洁、诚实。老实人有时会吃亏，但从长远看，老实人不吃亏。想想那些为革命牺牲的人，你还会为肩上多一颗豆豆、少一颗豆豆烦恼吗？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从我这，得改改这个规矩，那就是近水楼台‘不’得月。你也许一时想不通，但时间久了，你会明白伯伯的一番苦心，严是爱，松是害……”启超读着读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坚守信念

　　在彭德怀的侄子侄女中，彭钢是和他生活时间最长的，也是交流最多的。彭钢自幼聪明伶俐，深得彭德怀喜爱，从12岁住进中南海永福堂，她断断续续在伯伯身边生活了15年。

　　1959年，彭钢考入西安军事电讯工程学院计算机专业，此时，彭德怀已经被免职。临去学校报到时，彭德怀对侄女说，“西军电”是个好军校，你参军了，也就是说，进入社会了，从学习到生活都会有很大的变化，也可能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和挫折。你要有思想准备，决不要因为我的问题对党有任何不满。你不要管我的事情，要相信党。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有坚定的信念，在任何情况下，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不动摇。自己不垮，谁也无法整垮你。到了学院，你要积极争取入党。接下来，彭德怀谈起自己的历史，谈起牺牲的战友，这是他从庐山回来对侄女谈话时间最长的一次。

　　彭钢大学毕业后，不论是在北京汽车制造厂当工人、干部，还是后来参军入伍成长为一名少将，身居中央军委纪委副书记、全国妇联副主席等高位，都牢牢记着伯伯告诫自己要坚定信念的教导，在不同的岗位上始终保持着浩然正气。

　　1985年，组织上调她到总后干部部任副部长，后来又担任干部部部长。此时，彭钢面临着个人事业的一个大的转折，面对挑战，她拿出不服输的硬劲，边学边干。4年下来，彭钢不仅完成了从一个技术干部向军事管理干部的转变，还以公正无私的品格，赢得了大家的尊重。此后，组织上又调她到总政纪检部工作，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纪检工作。这是一个对原则性、党性要求很高的岗位，也是一个容易“得罪人”的岗位，彭钢深有感触地说道：“许多事我能帮着做到的，我都尽力了，但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不会让步，得罪了也没办法。”彭钢认为，这是她从伯伯彭德怀那里继承的财富。许多人评价，彭钢耿直、果敢、秉公办事，身上有彭德怀的影子。

　　彭钢说，从物质财产的角度来说，伯伯什么也没有留下。但从精神财富的意义上，他留给后人的是对真理的追求，是对党、对人民、对祖国炽热的爱。

　　作者单位：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